[卫非卫]赴命

三月无疾而终:

约莫是使秦
BGM-赴命-执素兮


韩非从几案上堆得杂乱的一叠竹简中翻出卷轴,是不久之前韩王亲自下的谕令。天地君亲,不得容逆。彼时他很是从容地接下,一并接下了朝堂上诸人各异的目光。而今却把它摊开在先贤古史中。说来好笑,眼前一道普普通通的卷轴,就决定了他的来去,那些真正能够辉耀千载的东西,却并不能够给他以任何助力。


这就是权力的魅力,从姬无夜张开地,到李斯和自己,乃至秦王,或显浅,或隐晦,其中错综复杂的本质上仍旧是权力的斗争。乱世是一张巨网,任何人都想要跃出网中,去掌控他人的命运。而跳板,正是权力。他蓦地想到了卫庄的话。那场景在记忆里遗落许久,分明并不遥远,却蒙蒙落了一层灰尘。


是王室贵胄的权力游戏罢了,能有入局的资格都算得上奢侈,而他也的确可称幸运。他走过的路途实在太长太长,以至于越过了胜负,抛开了生死,触手就可以拾得命运尽头璀璨的星。天道有常,才与他兜了一个这么大的圈子,让他踏过遍地丛生的荆棘,再将他引向一条根本莫测的歧路。


九十九的天下迟早会有,但未必由谁来缔造了。


法教纲常,因势利导而得到规范。在这条道路上他从未曾有过半分犹疑,对于自己的判断,他自信到自负。春秋轮换里,十年百载未可见,但时日若久,必定有迹可循。天命伦常,星移物换,穷尽理趣。他想,卫庄或许会明白。


就像在紫兰轩的长廊上遥遥的一个对视,必定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。聪明人相处,很多东西都无需直言。那双烟霭沉沉的眼睛里波澜不兴,却又仿佛有暗流潜卷,卫庄凭风而立,有如一柄出鞘的剑。置身事内,又在声色之外,留出一个巧妙的距离。万丈繁华入不了他的眼,又都在他眼底。


韩非饮过太多的酒,却从来没有真正醉过;赏过太多的剑,却没有哪一柄,能够斩断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他们实在是太过相似,相似到仅仅一瞥就窥破对方带着试探的伪装。又实在太过不同,不同到甚至平素的许多事情都无法找到共鸣。


但他到底还是走进他的世界了。


缄默也好,冷眼也罢。他们只是两颗沙砾,在风起时撞入彼此心底,同行一程后各自远去,带着对方留下的余温。理想并不是联系二者的绳,只不过是他们共同的方向而已。或许他会更进一步,或许他会停在这里,但这方向却已经偏离了最初。


他的思绪漫溯回到更远更远的以前,多少年前是谁开疆拓土,又是谁持剑陷阵,谁剿灭昏主,自立称王。岁月像一匹马,从风雪尘埃里缓步走过,穿越金戈铁马漫卷黄沙,而今终于垂垂老矣。他们只不过为了它尾尖徒留的一点牵念,不谋而合地选择了一场难以有结果的奔赴。


有风越窗而过,浸透些微月光的凉意。烂漫的璀璨星河穿过千载时空,未曾知晓人世枯荣变换。韩非仍垂首端详着那方缣绢,木门外是一如既往的天地红尘,却有什么呼之欲出了。


最终他叹口气,扬声道。


“进来吧。筵席有聚散,卫庄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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